聂乘风不受控的站起身,那只扶着他的手也在他站稳的那一霎那,骤然抽离。
青年将手抚在少女头上的那一幕忽的就闪进了他的眼瞳。
聂乘风问:“那师绾绾呢?你知晓我的心术不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师绾绾?
“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宁亦在聂乘风望来的目光里,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在困扰。
天光大亮,聂乘风却是背后发凉。
宁亦说:“如果我真的介意的话,我不应该告诉她,而是……”
“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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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皆自由。[哈哈大笑]
第90章 小师叔(十)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聂乘风问。
就算是完全的站起了身体, 他的背还是佝偻着背,只要他的把柄还在微生宁亦的手里,他就得每日卑躬屈膝, 小心翼翼。
他不认为微生宁亦的隐瞒别无所求。
只有可以被利用的人才会被得到庇护,自始至终, 他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宁亦没有多言,他本就不在乎聂乘风的想法,左右不过七个字。
上下嘴唇一碰:“我想让你相信我。”
不诚心, 飘飘然的就是一句谎言。
用他的过去来让他相信他。
聂乘风微不可察的笑了笑,而后眉心一蹙, 装模做样的着急,辩解道:“小师叔,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呢。”
少年的演技并不算差, 满目焦急,似乎只要他不相信,他就会立即的拔剑自刎来证明,实际上,那柄刀刃是对着自己的脖子, 还是他的,不必多言。
昏昏沉沉的醒来,那道阴冷粘稠的视线就无法忽视, 一遍遍的扫过他的脖颈。
他想杀了他,在他意识不清之时。
剧本里聂乘风染上的从来都不是魔气, 一个被献给魔神的祭品, 一片孩童里只有他安然存活,他从来都不是魔神选中的容器,他就是魔神。
聂乘风感到一阵冷意从背部袭来。
青年的手顺着他的脊柱从上向下, 贴的很紧,一寸寸的摸。那噙着笑所带的温柔被周身萦绕的风雪气息给冲散,凛冽异常。
微生宁亦的动作很慢,那间隙,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将他背上的那根骨头给硬生生拔出来。
聂乘风一抖,宁亦看的明白,他在害怕他。
剧本中,直至惊蛰夜雨那天,微生宁亦从始至终都只是聂乘风眼里,有点本事,但身体不好的,已经死了的小师叔。
微生宁亦的计划实施了一半,在他死的那一刻,全都皆化为了乌有。
宁亦走至一旁,望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天命如此。
余光扫过一侧。
但是,他现在,他要违背既有的结局。
他要比微生宁亦更为的不择手段,快要接近真相的末端,所有的极端都在可选择的范围内。
聂乘风踏至落枣居外,师绾绾也碰巧刚到门外,见其出来,眼睛瞪的滚圆。
虽然惊讶于一早说去练剑的人出现在这,师绾绾更为惊诧的是另一件事情。
师绾绾快步来到人的身边,问:“你怎么是从里面出来的?你难道也和我在外面同样大喊三声的?”
“什么?”
聂乘风的紧绷的神经在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就骤然放松,脸色发白,连记忆都出现了短暂的变化、空缺。
早在溧水阁的那一个月,师绾绾就将一些事情如倒豆子般的说给他听了,例如清桐长老看着严厉,但实际上人很好,她不爱打扮,但妆匣里却有不少的漂亮的簪子。二师兄云霄是一个木头人,虽然长的高大魁梧,还有些凶,但只要你不轻易惹他,也不会出事……
……
师绾绾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有关宁亦的。
她说落枣居外有着结界,一般的话,十九会看人撤掉结界,但是,现在那个傀儡人离开了,结界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了,一般人,进不去。
意识到什么的聂乘风,立刻道:“去找清桐长老。”
少年倦怠的眼睛里骤然显出冷冽的亮光。
师绾绾没来的及细想,手却是飞快的放出了一个灵蝶。
她跨步向落枣居内走,却被结界给挡住,弹的后退几步,她着急的高声喊道:“小师叔!小师叔!”
出现的结界让聂乘风血气上涌的脑袋猛的冷静下来,他怎么会单单认为他清晨寻来时没有遇到结界阻碍,就认为微生宁亦一定受了伤。
他明明还有力气去威胁他。
怎么可能会受伤。
他不是应该期盼他去死的吗?
聂乘风攥了攥手心,细微的疼痛在蔓延,他低下头,手心已经被掐烂了,血色月牙冒了出来。
他该告诉师绾绾他判断错误了,只是青年苍白的脸颊,单薄的身体如画卷一幕幕的印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是未发一言。
人身体那么差,还睡在屋外,怎么可能会没有事情。
如果在他走后,微生宁亦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怀疑的人就会是他,他死了,他的身份就会暴露出来,他这个异类绝对不会被放过!
对,就是这样!
宁亦是在摆弄桌案上的灵石,预备设计一个阵法时被冲进来的清桐长老给按着脉给瞧了一通。
许是太过投入,清桐长老来时,他还吓了一下,手上的笔下意识就要往人咽喉上戳,但最后还是制止住了,微微抬起,僵住。
两个人跟在清桐长老身后,师绾绾是一脸的担忧,聂乘风在他看过去的那一息,侧过了脸。
知道了罪魁祸首,宁亦只笑眼问道:“清桐长老,你怎么来了?”
清桐收到灵蝶就着急忙慌的向这边赶,把完脉,眉头锁死,但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事情,和以前一样的糟糕,但也没糟糕到那里去,因为不能在差了。
她说:“还不是师小丫头着急的我同我说速来落枣,不然,你看我稀罕来你着吗?”
她数落着:“我给你的药,你喝过了吗?一天天不听话,也许就治好了呢?也许就云策就找到了九瓣重莲呢?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亦拉了拉清桐长老的衣袖,小声道:“清桐长老。”
修仙道路漫漫,青年早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可只要她还在,他就是当年初到上清时,浑身脏兮兮的叫她师叔的小孩子。
清桐暗自叹气。
玉霞关外,仙门百家损失惨重,各大宗门掌门几乎都在那场大战里以身殉道,护住了当时已经岌岌可危的北域结界,使得妖邪不可入人间肆掠。
在众人都以为此次危难度过之时,半月之后,结界再次破了一道口子,何其可笑。
仙门百家倾尽所,只撑了半月。
玉霞关内,三里之内,血染遍地,妖兽尸骸于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摞又一摞,千里之外,宗门内的命牌碎了一块又一块,响彻三日。
没有哀嚎,唯余死寂。
第四日,出现转机,而后就是人人皆知上清明熹神君布阵,杀妖蛇,斩九尾,在玉霞关内筑起妖兽尸骸的高塔,以自己的全部灵力,用本命剑在玉霞关内又重新划开一重结界。
以命破局。
没人知道,一个不过二八的青年,怎么就有这样的能耐去处理这件事,可事实就是,这个青年的的确确将妖兽全都阻挡在玉霞关外。
世人皆道他天赋超然,唯有上清众人在那一天看到了一个血人。
清桐没有见到他在玉霞关有多显神威,她只看了血,源源不断从其嘴中喷出来的血,糊住了青年的眼、嘴。
温热一点点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青年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袖,紧紧的,那张被血充盈的嘴吐不出几个字来,只能无力的一张一合,发出几个不成调的气音。
他说:救我。
清桐早已红了眼眶,絮絮叨叨:“如若云策就找到了呢,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怎么办哦,怎么办。”
“你总不会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百年前,她找不到师傅的尸骨,埋了师兄以及数不清不知姓名的师弟的骸骨,百年后,她又要再送走一位。
“明熹啊,在坚持坚持,也许就找到了呢?”清桐说。
她的声调很沉,幽幽的藏住了悲戚。
这是清桐长老第一次对他说,再坚持坚持。
瞥见那缕薄红,宁亦没再说什么,他托着这副躯壳已经行将就木的活了百年。
四十年在沉睡,六十年在恢复。
至少在他还未达成目标时,他不会死,也不能死。
可他还不能答应。
也许呢。
药喝没喝有没有多大用处,没有人比宁亦这个当事人清楚,当然,也没有人比清桐要清楚。
事情的发展在不在意料之内,聂乘九与师绾绾一同被清桐给领了出去,师绾绾很讲义气的在清桐长老询问她时将所有的问题全都往自己身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