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抽噎起来。
他低低笑着,像是安抚,又像是怜惜。
没过多久,我便又什么也思绪也想不起了。
再出温泉时,夜色已浓,月已爬上中天。
我靠在李昀身上,昏沉中只觉浑身乏软,头胀眼晕,饥肠也跟着咕咕作响。
他让我背对着坐好,耐心替我擦头发。
手指穿过湿发时,力道温柔又细致,一下一下将我脑后擦得发麻。
待发丝烘干、衣物妥帖,他才扬声唤人进屋。
我躺倒在榻上,眼睛闭着,不想动弹,整个人像被水彻底泡软,只觉得疲惫而安稳。
不过一刻钟,食物的香气便顺着夜风悠悠飘来,我强撑着精神,缓缓睁眼。
榻前已摆了一整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色香俱全,馋得人胃中直响。
我慢吞吞地坐起身,眼角瞥见李昀靠近,立刻偏头避开,抿着嘴忿忿的瞪了他一眼。
他讨好地笑,仍上前扶我。
一碰到他,我就像刚才的推拒是欲拒还迎一般,立刻攀上他的胳膊,想贴得更近一些。
他低头啄了啄我的唇,小声问:“还难受吗?”
我点头,又觉得有点害羞。
桌前的凳子上放着厚厚的软垫,我坐下后,他便在我身旁落座,胳膊贴着胳膊,连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是太饿了,第一口饭一入口,我就顾不上形象地吃了起来。
他侧头看我,轻声提醒:“慢些。”随即舀了一碗热汤放到我面前。
我接过喝了,暖意顺着食道落入腹中,才觉得空荡荡的胃有了实感。
四处烛火摇曳,月色高悬,洒在檐角,映出一地清辉。
饭后困意如潮水般袭来,我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
李昀便将我轻轻抱起,安安稳稳放到榻上,手掌覆在我肩头,缓慢拍着。
我迷迷糊糊间半睁眼,声音低哑地问他:“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听到他呵呵笑了起来,嗓音低沉带着点逗弄:“就给你当个贴身侍卫,你养我罢。”
我漾出笑意,闭着眼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心底悄然生出踏实的暖意,如水波般一圈圈荡开去。
第82章 全文完结
浓绿的树荫下,躺椅上斜倚着一人,李昀正半阖着眼。
院里的人早已习惯我来去自如,见我脚步放轻,都默契地屏息敛声。
眼看手就要覆上去吓他一跳,他却忽然抬手一拦。
“诶——”
天旋地转,我已踉跄地坐到了他腿上。
他低头看我一眼,笑意不动声色:“你想吓唬谁?”
我干脆一头扎进他怀里,嘟囔道:“你倒是比我清闲。”
“你还要忙几日?”他一边问,一边顺手替我捋了捋背。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贴上来,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惹得我也耷拉下眼皮,昏昏欲睡。
树影婆娑,一阵风穿过枝叶,拂在身上软洋洋的。
我靠着他,声音也懒懒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只要把重要的物件收好就行了。”
他半天没有回应。
我疑惑地睁眼,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见他神色微怔,我心头一紧,“你……你不想跟我一起走?”
这话一出口,脑中便浮起诸多念头,甚至已经开始斟酌怎么劝他了。
我不能一直留在京兆府,南地才是我的家,我终归要回家去。
可京城是他的根,是他生长的地方。
若他不愿随我离开……我们远隔千里,能不能一年见上一面都难说。
还是说,他其实心里仍旧过不去那道坎?
仍旧在想,两个男人,怎能长久地走下去……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觉额头一暖。
李昀俯身,在我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他看着我,笑得温柔:“在想什么呢?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梦。每天都像是在做梦。”
他握住我的手,像握着什么珍宝似的,轻轻捏了捏,又翻来覆去地摩挲不放:“都听你的。反正这院子里的人也是你安排的,你吩咐他们收拾就好。”
说着,他还偏头瞥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春生,“除了那个傻大个。”
我心中刚刚泛起的那些乌云,在一瞬间被他的语气吹得烟消云散。
我低声提醒:“他听见了。”
李昀仰靠在躺椅上,头枕着椅背,眼睛半阖,语气懒洋洋地:“他本来就是。”
春生望向这边,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嘴角明显抽了一下。
我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阳光明亮,碧空如洗。
我的笑声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在这一方树荫下荡开,久久不散。
从京兆府离开的那天清晨,天灰蒙蒙地下起了细雨。
我与李昀并肩坐上马车,计划这一趟先走陆路到江南,再沿海路归家。
可以走走停停,顺路游山玩水,也算是难得的好时光,无需急着赶路。
马车缓缓驶出府门,渐行渐远。
我不似从前那般,一心只想逃离京兆府,也不再将那座城视作洪水猛兽。
相反,心中竟隐隐泛起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李昀却似并无波澜,看不出惆怅,只是神色沉静,淡定得很。
不过,很快我便顾不得再思索那些杂绪。
这一路上,别说游山玩水,我连车窗外的风景都未看上几眼。
除了吃东西,就是在睡觉。
更确切地说,是在他翻来覆去的折腾下昏睡过去,又在他未曾离开的姿势中醒来。
仿佛过了今天,便没有明日。
有时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等醒来时,一切都还维持在原样。
他埋|在我身体|里,呼吸沉稳,我甚至不知道,在我沉睡之时,他是不是也像此刻这样,寸步不离。
可这样的念头还未来得及细想,下一瞬,热浪便卷土重来,烧得我浑身战栗,思绪尽散。
直到换了水路,我终于强硬地将李昀“撵”去了另一间舱房,无论如何都不肯再与他同榻而眠。
“我母亲和小娘还不知道你的事,我们就快要回南地了,还是该注意些分寸。等我先跟她们说清楚,再看她们的态度。”
话音落下,我自己倒先有些心虚地去看他。
李昀却神情端正,一本正经地点头:“确实。”
“……那就要注意言行。”我清了清嗓,“从现在开始,直到抵达南地,你都自己睡。”
“好,我知道了。”他声音低低的,应得十分顺从,看起来一副老实模样,竟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我一时心软,盯着他那副模样,心头也慢慢松了口气。
可直到夜深我才发现,这心放得实在太早。
我忘了有人最擅长翻窗,而且深谙其道。
等我沐浴出来,便看到那人已经端坐在我床前。
头发微披,衣襟半敞,肌理起伏,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若有似无的光。
他歪着头望我,唇角含笑:“头发又不擦干。”他伸手,“巾布给我,我帮你。”
我愣愣地看他:“你怎么进来的?”
他朝窗户那瞥了一眼,我立刻明白了,气愤地说,“你这简直就是登徒子!”
他轻蹙眉头:“我想你了。”看起来像是委屈了,“你不想我吗?”
我还站在原地僵着,可心思却已妥协,并且还觉得他有点可怜。
“过来。”他再次朝我招手,“我就给你擦擦头发,擦完就走。”
“真的?”我迟疑着走近,将巾布递给他。
李昀笑了笑,将我拉坐到他面前,认真为我拭去发尾的水珠。
果真如他所说,规规矩矩,毫无逾越。
可渐渐地,我自己倒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的动作温柔而专注,随着擦拭,衣襟越发松开,肌肉的线条在灯影中若隐若现,沟沟壑壑,在烛光下隐隐泛着光,像洇着蜜的玉石,白皙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