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小时。”茨木说, “考虑到列车上已经造成了人员伤亡,我的一名下属毙命,又发现了两枚炸弹,有理由认为, 在这里多停留一分一秒,就会多增加一分危险。”
“对方是持有大量弹药与持械的歹徒,也就是恐怖分子,真的要用这悠哉悠哉的态度来面对吗?”
话虽然这么说,对面却是失去了人类基本道德的官员,如果能被警察的良心打动,就坐不到他现在的位置了,国土交通省的人调整了一下口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悲痛点,然后说:“很抱歉……”
这句话该没有说完,听筒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茨木并不能判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应该是有人把正在回他电话的接线员叫住了,说了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呢?
茨木不能确定,但等到那名官员回来的时候,语气又为之一变,亲切又热络。
“抱歉……您说得对,为了杜绝可能出现的公共安全治安事件,我们会极力安排。”
“之前运送犯人的g系列车已停运,可它的线路还可以用,误差时间在一个小时内的话…”
到这里,茨木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他不是交通系统的,对新干线的路线与时刻表一窍不通,自然不清楚对方演算的逻辑。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小时内可以出发,沿途不停靠站点,直达网走监狱。
是他最想听到的话。
*
陪同太宰上车的人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个名单是茨木斟酌着一点一点敲定下来的,确保二十几个人都是精英,背景也过硬,绝对不可能背叛。
考虑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怪盗基德那样近乎于魔法的易容技术,上车前还进行了多轮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轮运送的过程没有出错,一个半小时后,茨木看到了位于极寒之地的监狱的外墙。
不过,现在远没有到冬天,北海道只是有点小冷罢了。
亲自押送太宰的茨木与几名警官先下车,网走监狱的监狱长已经到门口迎接了,他的职位理论上与警视正平级,但比起关东关西的实权警视正,他不过是极北之地小小监狱的典狱长,拥有的权威仅限于这监狱,对上外面的官,还是要点头哈腰的。
起码现在,他看上去非常的殷勤。
茨木关心的却不是他的态度,而是别的事,他上来就问:“路上发生的事,长谷村典狱长听说了吗?”
说到这个,典狱长脸上的笑容退却了,变成了严肃而模样,他点头道:“略有耳闻。”
其实,在新干线停运后,他就听说了事情的全部,现在出现在这,不仅仅是为了迎接来自关东的警视厅官员,更多也是为了表示他的重视,亲自押解、严正以待。
看到长谷村的表情,茨木的语气稍微缓和一些:“该名犯人的身份特殊,而他所犯下的罪行,在整个警视厅存在的历史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更不要说他的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恐怕现在还有大量人准备营救他,也有一些人想要他的命。”
他感叹道:“监狱的安保工作,不好做啊。”
这句话也叹到了典狱长的心上,在听说枪杀警察的是受到专业训练的杀手后,他的表情非常难看,虽说网走监狱是日本最为严酷的监狱,但如果他们真的搞爆破,监狱的设施真不一定能顶住。
茨木的话还没有说完:“此外,这名犯人本身,也有值得关注的地方。”
听到这,长谷村监狱长倒有些不明白了,犯人本身……
为了让监狱长更加直观地感受到太宰的杀伤力,茨木直接给他看了一段视频,便是太宰与负责审讯他的警官谈话的节选。
几倍速播放,直接跳到了最关键的位置,看茨木熟稔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快把这十几个小时的视频盘包浆了。
而长谷村,看完后表情也很不好,这种等级的罪犯……
该说不愧是世界级的侦探与侦探小说家吗?一旦将他恐怖的智慧跟洞察力用在犯罪上,根本没有人能比得上。
长谷村脱口而出道:“他需要单独关押!”
茨木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太宰蛊惑人心的言语像病毒,轻轻松松就把人洗脑了,长谷村想到那些被他“话疗”过的警官,心有余悸。
与太宰谈完后,不仅不能胜任审讯他的工作,对自己的生活也会造成重大影响,真是可怕极了。
这也导致了,太宰的囚室需要重新分配,一开始只准备将他放在靠内侧的位置,毕竟监狱里还有穷凶极恶的连续杀人犯,夺走过几十上百条人的性命,长谷村原本认为,太宰一定是没有这些人凶恶的。
但现在,他的心态产生了变化,甚至准备邀请与太宰打过交道的茨木一起看一下,这关押他的地方是否合适。
茨木同意了。
*
狱警有专门的通道,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穿过层层叠叠的格子间,打开仿佛银行金库闸门般的大锁,来到最内侧。
长谷村说:“这间囚室从建设至今,没有用过几次,先前有官员提出质疑,花重金打造这样一间炸弹也无法侵袭的房间是否合适,现在看来,真是有必要呢。”
茨木没有说话,他看见巨大的圆形闸门在输入密码后,由两名身强力壮的狱警一起旋转,才得以泄气,向外弹出,通道展现在他的面前。
进去后更是别有洞天,在昏暗而足够空旷的空间里,更有一间透明玻璃打造而成的没有死角的囚室。
长谷村说:“从人权角度来说,这完全没有隐私的密闭空间不大负荷现在的法案,但是……”
茨木打断了他的话,凝视着房间道:“很合适。”
转而问道:“监控设备在哪里?”
长谷村道:“这里一共有八个机位。”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了。
茨木点头。
*
过了一会儿,如同木乃伊一般被束缚带捆绑着的太宰治被运送进来。
覆盖在他眼上以及嘴上的黑色束缚带终于被揭开了。
在黑暗的环境中呆太久,即便囚室里的灯光足够昏暗,突然接触后还是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然后就看见了,即便在室内都带着头罩,全副武装的狱警。
似乎并不希望太宰看见他们真正的长相。
这严阵以待的模样,让太宰笑出声来,是嘲讽的笑吗?
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悠哉地打量自己接下来的住所,这重金打造,连炸弹都不会影响的房间。
半晌,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
他的笑容在摄像机镜头的作用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第200章
池田与桥本在喝热咖啡。
他们是网走监狱的老狱警了, 专门负责看监控。
在这不算大的房间中有几十上百张屏幕,考虑到网走监狱比关东关西所有监狱都更强的安保设施,与其在极北之地旷野上的地势, 看监控的工作显得有点多此一举。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默认, 不可能有人逃狱。
最近, 新来的犯人与许久未启用的就算他们这些狱警都觉得太过夸张的监狱,让他们的生活多了一些波澜。
池田跟桥本凝视最大屏幕中的画面。
犯人是没有人权的, 绝大多的镜头拍摄的是正在放风的操场、空无一人的过道, 或是劳作的地方,但有几台摄像机完全不同, 从各个角度,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拍摄了太宰治的一举一动。
他在玻璃房里,优雅地翘着腿, 看一本书。
座下是纯白的木头椅子。
看他的姿态,竟然不像是在囚室, 而像在装修华美的办公室里了, 一举一动尽显优雅的气度。
看着屏幕中的太宰治,手中的咖啡仿佛格外苦,真不知道他们是囚徒还是屏幕中的人是囚徒了。
“真是不得了啊……”更加年长的池田感叹着说。
桥本双手捧着热咖啡, 好奇地说:“是在说哪部分?”
池田:“全部吧。”
“你看,这个场地……”他拉了一个远景。
只有玻璃房内闪着白光, 此外,也就是监狱长曾展示过的巨大的“金库”内, 灯光都是暗红色的,间或夹杂着不知道多少条的红外线,只要没有从末端关停这些红外线,任何人进入就会发出响彻整间监狱的警报声。
“有什么感觉?”他问桥本。
桥本说:“压抑。”
他甚至没有加上怀疑的拟声词, 因为,任何一个人被孤立无援地放在这样一个房间的正中,四下都是红色,是不可能不局促的。
甚至,从心理学的角度,在这样的环境呆多了,很可能精神崩溃。
池田说:“没错。”他又说,“而且,这里的监控摄像头可不像楚门的世界那么隐蔽,居住在玻璃房内,全天二十四小时都被监视着,竟然真的不在乎吗?”
桥本也陷入了思考:“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吧,但太宰,他好像真的很无所谓这样的事。”到这个份上了,还能优雅地读书,是在表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