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是相信云溪的医术,不过自始至终也没两句有关聂乘风的话,便就追问了几句。
“聂乘风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雪白的绒毛毯上血污染上了大片,宁亦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云溪的耳朵降下了些许温度:“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罢了,等一会就会醒,等他回溧水阁后,我……”
他被一道视线给锁定住。
宁亦说:“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这些天,就让他在落枣居养着吧,而且绾绾也出去了,溧水他一个人,大约也太冷清了。”
您不是不喜欢有人在落枣居吗?云溪几乎是要把这句话给问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并联想到刚刚在外遇到的云霄。
似有了一点的头绪:“是不是和二师兄有关?”
宁亦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岔开了话题,说:“这些天,你二师兄也要待在落枣居内,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希望无事,勿要靠近孤雁峰。”
云溪点了点头,他说:“我会每天来去为他换药的,保证不会留疤。”
宁亦:“……”
云溪自顾自的:“小师妹回来,发现她护着的人留了一道疤,到时候,大约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她的人。”
宁亦:“……”
云溪自说自话,自行就定好了他今日来落枣居的时辰,宁亦扶额,在人小心翼翼的问好不好时,明确的表达了拒绝的意思。
理由也很简单,他说:“你二师兄要渡劫了。”
而在恰好,正在不远处树下看枣子的人也微微偏过头,直直的看过来。
宁亦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
小时候的云霄比现在的云霄,眼睛要更为的澄澈,现在则多了些许的戾气与杀意,但除去这些,就空荡荡的,与之前并无不同。
……
浓眉大眼的小孩绷着张脸,握着手中枝丫,安静的望着他,在他离去之际,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点了点头。
宁亦笑了,拉住了他的手。
而桃花林下,风雪之间,雪地上的修罗二字被静悄悄的遮盖起来,无声无息。
宁亦的听到了云溪的话,他说:
“小师叔,你真偏心二师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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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的确都挺偏心的。[化了]
第92章 小师叔(十二)
云霄在原剧本里是女主早早就已经死去的师兄。
也是云霄的死亡, 导致了女主在察觉到聂乘风可能成为妖邪之后,从而进行隐瞒的直接原因。
师绾绾除妖回来的那一日,宁亦躺在春椅上, 他的脸上盖着一本书,遮住了日光。
师绾绾进入孤雁峰内, 便被融入在山间淡金薄雾给惊了一大跳,这是多大的阵仗。
细细的看,那些并不是雾, 而是穿插在林间细密的,看不出的丝线。
宁亦是在师绾绾喊出声前, 撤掉了外面的结界。他的手捏出了一个手势,那笼罩在落枣居上的淡金色薄膜才消散与空气里,像落了场淡金的烟火。
宁亦扯开了盖在脸上的书, 露出了一双眸。
碧空如洗的天空,不见风雨。
“小师叔,我回来了。”师绾绾小跑着进来,身上披着件披风,大约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 剑背在身后,衣摆处还有着些许的泥土。
盯着少女娇俏的容颜,宁亦将手中的书放置在一旁。
比起一月之前的样子, 少女似乎经过风雪的磋磨,变的落拓, 不再如同养在深山密林间的空谷幽兰, 那般的不知俗世尘埃。
宁亦应答了一声。
空荡荡的手上就被塞了一捧似如云雾的花,红的灼烧人眼。宁亦就见师绾绾的头歪到了一边,盯着院中正在练剑的聂乘风。
她望很仔细, 嘟嘟喃喃的,确认着聂乘风的胳膊、腿等。
似乎在哪儿听到了什么。
知道聂乘风受伤的人不超过四个人,宁亦拨弄着花,大红的花色让他指尖绯红。
这是北域边境的花。
宁亦望着,看到了淡淡的,快要化为透明颗粒的光点从中掉落。
一时间,万籁俱寂。
“你们去了玉霞关?”宁亦问。
本来大师姐说直线返回的,但临时玉霞关似乎有异动,就去瞧了瞧。那花是开在雪山峭壁的,师绾绾觉得好看,便就摘了几簇,从大师姐云昭口中知道了花的名字。
丹云,红色的云霞。
“丹云花,不好看吗?”师绾绾问。
她其实还有别的礼物,第一次出远门,她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揣了满满的一口袋,能见到的都买了,不该买的也买了。
确认了聂乘风大概率没有什么事,师绾绾就坐在了一边,将什么糕点啊、面具啊、手串啊等物品堆在小茶桌上。
比起玩的,她带的更多的是吃食。
宁亦望着,摇着头拒绝了师绾绾打开的枣泥糕,晃了晃手中的花。
他说:“很漂亮。”
宁亦解释了这花的来历,透红的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血色:“丹云只在北域盛开,其他地方都活不了,大片连着一片,的确很漂亮。”
小师叔夸着花漂亮,可师绾绾却觉得他似乎有一点的难过。
是因为她给他带来了玉霞关外,让他觉得难受的东西吗?
师绾绾后知后觉,正准备将那几簇丹云从小师叔手上夺回来,小师叔却笑了,递给她一手串。
师绾绾看了一眼,手串中,唯有一颗珠子的形状略微大了点,赤红的珠子中有点细长的碧色,眨眼一望,又不见了踪迹。
来不及定眼细看,就听到小师叔说:“你觉得他如今的剑术如何?”
“谁?”师绾绾将那串珠子套在了手上。
意识到小师叔说的是聂乘风,师绾绾摇了摇头,并非是说聂九没有进步,而是剑刃破空,已然有了凌冽的姿态,但还不够,只是在模仿,蓦然的,师绾绾意识到什么,窜了起来,火急火燎的将还在练剑的人拉走。
难怪她说,为什么聂九的剑术,这路数越来越不对劲。
原来是和云霄学的。
宁亦看着师绾绾将人拉走,将桌上没有收走的物品都整理好塞进了乾坤袋。
他准备等人来的时候,将这东西交付给她。
一个小姑娘,出门一趟,应该是高兴极了吧。
聂乘风被拉着离开了,临走前对着那檐下人行了一个四不像的礼,回溧水时,一路都在听师绾绾对他的絮叨:
“我说的,你是不是没有听?”
“不要和云霄在一起,不要靠近他,云霄师兄有些特别,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就是,他的剑术你不要轻易的学,到时候,学了个七七八八的,我也不知道……”
该怎么救你的话,师绾绾没有说出来。
许是出门一趟,在看见大师姐面对那些寄居在人体里的魇,利落果决的挥出一剑,让她明白,原来大师姐并不像她看到的那般沉静端美,她是一柄已经染了血迹的刀,该挥剑时,不会因为有所阻碍而放弃。
魇,寄居在人身体操控他人的魇,无法驱逐,就只能就地斩杀,不留一点的余地。
哪怕那些人,还存有一点的意识。
师绾绾心下一沉。
上清的多数人都知道,二师兄云霄,太过的邪。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濒死在他眼前,不施加援手反而火上浇油,给其一剑。
即使事后调查出,那人的确是他口中的妖魔奸细,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向你请求帮助,你在无任何凭证,只单纯的凭借着直觉就断定这人不是好人,给其一剑,是否太过的武断?
邪到没人敢接近。
修罗道以杀伐入道,一念神,一念魔,二者之间,则为不可控。
若有朝一日,二师兄一念成魔,师绾绾不知道,面对他的会是什么。
师绾绾的蹙眉纠结,让一边的聂乘风垂下眼眸。
他什么也没问,但隐隐约约的,他知道了些什么。
当然,唯一他能确认的事,师绾绾能察觉到的事,微生宁亦一定知道。
白日下的人,撑着脑袋看向他时,微微勾唇,在笑。
他在看他。
是算计还是其他,他都在看他。
……
聂乘风走后,云霄还是在练剑。
宁亦不说话,也不打断。
细薄的丝线将整个孤雁山给交缠住,宁亦看的见,他想,那还在练剑的人应该也看的见。
与落叶纷飞中,宁亦对上了云霄的眼睛,他在看他,清清朗朗。
师昼不明白一个似乎连心都没有的人,是怎么能选修罗道的,他劝了,不同意。
宁亦至今还能回想的到那天,男童跪在大殿外,那时的小小的一个还未走上修道的路途,跪了一整夜成了一个雪人,差点就要没了。
师昼还是心软了,点头同意,而后便是连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