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知理 处理 了这次小冲突,她没有责备任何一方,只是让忧太带里香去旁边休息,然后对 双胞胎解释了里香和 忧太过去 的经历,同时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说:“但是你们会保护自 己的姐妹,真让我开心”,这一通下来,菜菜子和美美子依偎在她膝盖上,早就把那一点气抛去 了九霄云外,满眼都 是她温柔的笑 容。
事后,她又单独找忧太谈了谈。
“忧太,保护里香很重要。”宫知理看着他,“但在这里,菜菜子和 美美子,还有津美纪、惠、悠仁,他们都 不是敌人。过度的警惕和敌意,反而会伤害到真正可能成为朋友的人,也会让里香更难放松下来。”
乙骨忧太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我只是很害怕。”害怕她再受到伤害。
“我明白,”宫知理 的声音温和 ,“但这个地方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让你们不用再那么害怕,试着相信一点这里的人,好吗?”
乙骨忧太沉默了很久,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小插曲并 没有影响孩子们之间关系的总体升温。津美纪是温柔的大姐姐,总是细心照顾着新来的弟弟妹妹,虎杖悠仁活力 十足,拉着忧太一起跑步、爬树,用他纯粹的阳光气息感染着有些阴郁的忧太。伏黑惠话不多,但很细心,里香发 现他走 在小路上,会对 野花说悄悄话,她去 问的时候,伏黑惠虽然涨红了脸,但还是回答了她的疑问:“我喜欢的那种花长得不是很好...其他的野花野草太厉害了,我就想 鼓励一下它们...”
从小就生活在神奇的村庄里,伏黑惠觉得自 己这种做法一定是有效的,毕竟他们家阳台上的栀子花几乎一年四季都 要开花,如果有谁抱怨花香味太浓还会被它有意无意地抽几下,他相信自 己喜欢的那种野花一定能接收到他的鼓励。
祈本里香从此之后再也不害怕伏黑惠略显冷淡的脸了。
菜菜子和 美美子虽然一开始和 乙骨忧太有点小摩擦,但这种摩擦就像清晨露水一样很快消失,她们得到了足够的爱,就变成了顶宽容的小孩,分享零食和 玩具时也会算上里香和 忧太一份。
最热的那段午后,孩子们常常聚在廊下,吹着电扇,分享在井水里冰镇过的瓜果,听宫知理 念故事书,或者看虎杖和 伏黑下一种从村民那里学来的棋类游戏,里香和 忧太渐渐融入了这种氛围,笑 容变得多了起来,里香偶尔也会主动和 菜菜子、美美子讨论哪个发 绳更 好看。
直到盛夏最酷热的一天下午,夏油杰再次来到了村庄,这次他不是独自 前来,五条悟也跟他一起,两人的表情不像平时来度假那般轻松,尤其是夏油杰,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们直接找到了正在书房看书的宫知理 。
“有个消息,”夏油杰开门见山,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关于里香和 忧太的家人。”
宫知理 放下书,抬起头:“他们改主意了?想 提前接孩子回去 ?”她并 不意外,家长们一时冲动将孩子送来,后来觉得他们不靠谱,所以会反悔也正常。
五条悟靠在门框上,眼里情绪沉沉:“恰恰相反,他们的家人经过协商,决定支付一笔足够的抚养费,委托这个村子,或者说委托你,抚养两个孩子直到成年。”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
宫知理 微微蹙眉:“委托我抚养?直到成年?什么意思?他们不打算再接孩子回去 了?”
“字面意思,”夏油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他们认为两个孩子身上的问题已经严重影响了家庭的正常生活,他们‘相信’留在你这里是对 所有人最好的选择,那笔钱算是买断未来的麻烦。”
话说得委婉,但意思赤裸而残忍——那两个家庭,实质上放弃了这两个孩子。他们愿意出钱,从此不再过问。
五条悟嗤笑 一声:“协商的挺顺利,两边都 不想 要孩子。”
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的大人。
宫知理 沉默了片刻,她并 不真正需要那笔钱,但这消息本身,对 那两个刚刚开始适应新环境、潜意识里或许还期盼着某天能回家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他们知道了吗?”她问。
“还没有,”夏油杰摇头,“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该用什么方式去 告诉他们。”
宫知理 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们在书房里商量许久,最后还是由最近和 他们熟悉很多的宫知理 去 和 他们谈谈。
她在院子后面的竹林边找到了正在树荫下用狗尾巴草编小兔子的祈本里香和 乙骨忧太,其他孩子也在周围玩自 己的。
“忧太,里香,”宫知理 走 过去 ,声音尽量放得平和 ,“跟我来一下好吗?有点事情想 和 你们说。”
津美纪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她乖巧地站起来:“那我们先回去 准备晚饭。”说完她便招呼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
乙骨忧太和 祈本里香对 视一眼,有些疑惑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宫知理 回到了她的房间。
宫知理 让他们坐在榻榻米上,自 己坐在他们对 面,她看着两个孩子依旧带着些懵懂却已隐隐感到不安的脸,心中叹了口气。
“刚刚,夏油老师带来了你们家人的消息。”她直接开口。
乙骨忧太的脊背下意识挺直了,手指微微蜷缩起来,祈本里香则紧张地往忧太身边靠了靠。
“你们的家里人商量之后,做了一个决定,”宫知理 选择着措辞,但不想 用谎言粉饰,“他们希望你们能一直留在这里生活,直到长大成人,他们会提供你们生活所需的费用。”
房间里一片死寂。
乙骨忧太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他显然听懂了话里的含义,祈本里香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安,她小声问:“...一直留在这里?那、那爸爸妈妈呢?他们不来看我们了吗?暑假结束后...也不来接我们了吗?”
宫知理 沉默地看着他们。
这沉默等同于回答。
祈本里香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泪水迅速蓄满眼眶,乙骨忧太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里香的手,他自 己的手也在微微发 抖,他抬起头,看着宫知理 ,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他们...不要我们了,是吗?”
他没有吵闹着说要和 家长见面对 峙,也许是因为来之前,他们就隐约感受到了不对 劲,也许是因为,知理 姐姐在他们的心里,根本不是会欺骗他们的人。
乙骨忧太的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祈本里香恐惧的闸门,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为什么...为什么不要里香了?里香做错什么了吗?是因为里香能看到咒灵吗?里香不要做咒术师了...”
乙骨忧太咬着嘴唇,努力 想 维持镇定,想 安慰里香,但他自 己的眼眶也迅速变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看上去 格外让人心疼。
宫知理 没有立刻说“别哭”或者空洞地安慰“没关系”,她任由他们哭了一会儿,释放最初的震惊和 悲伤。
等他们的哭声稍微平息一些,变成压抑的抽噎时,她才缓缓开口:“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 量。
“能看到咒灵,不是你们的错,会发 生意外,也不是你们的错,问题不在于你们,而在于他们无法理 解,也无法承受这些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事情,他们的选择,反映了他们的恐惧和 局限,而不是你们的价值。”
她看着乙骨忧太:“忧太,你不需要立刻变得非常强大来保护谁,在这里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是这里所有大人的责任。”
她向 前倾身,目光平和 地注视着两个孩子:“这个决定很突然,也很伤人,你们感到难过、害怕、甚至生气,都 是正常的,想 哭就哭,没关系。”
“但是,”她顿了顿,语气坚定起来,“这并 不代 表你们失去 了所有,你们还有彼此,你们还有这个村子、这个家,还有我、悟、杰、歌姬老师、黑井老师,还有津美纪、惠、悠仁、菜菜子、美美子...我们都 在这里,以后还会有更 多朋友和 你们相识,他们都 是你们的同伴。”
“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容身之所,不是临时借住,不是暑假夏令营,这里会成为你们的家。”宫知理 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 带着重量,“只要你们愿意,这里就是你们的家,直到你们成年,甚至更 久,没有人会再因为你们能看到什么而驱逐你们、害怕你们、放弃你们。”
乙骨忧太怔怔地看着她,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祈本里香抽噎着,小声问:“...真的可以吗?一直留在这里?”
“当然是真的,”宫知理 肯定地回答,“不是因为他们不要你们了,所以你们只能留在这里,而是因为这里欢迎你们,需要你们,我和 其他人也希望你们留下。选择权现在在你们手里。”
这番话,像是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挡住了恐慌的洪流。